在中国的武侠江湖里,古龙绝对是特立独行的存在。不同于金庸武侠世界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古龙更喜欢探究人性。
出生寒微的古龙倍尝世间冷暖,养成孤独敏感的脾性。他笔下的人物也由此情愁丛生,李寻欢是他自己内心的投影。古龙期望在梦幻的世界里,例无虚发的李寻欢可以斩断情愁,可再凌厉的飞刀都挡不过孤独与情愁的侵袭,最终只能酒入愁肠化作相思之泪。
一、孤侠李寻欢是古龙敏感内心的倒影
1其一半梦半醒间才能寻得片刻安宁
在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李寻欢的登场就带着化不开的孤独感。冷风如刀,万里飞雪,苍茫天地间只有李寻欢的咳嗽声与飞刀雕刻小像的声音。
即使身患疾病不宜饮酒,他也不愿遵照医嘱。在他看来若是不能喝酒将自己引进半梦半醒的状态,那些情愁就会如毒药般折磨自己,内心的苦楚远胜肉身。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是李寻欢的选择,亦是古龙内心的真实写照。
古龙嗜酒如命,从不将健康放在心上,逃避现实世界的污浊才是他的首要任务。在他的眼中,笔下的江湖就是现实世界的缩影。那里没有那么多大仁大义,沉湎金钱地位声色犬马才是真实的模样。人们无法逃离世间污浊的沾染,虽然金钱万恶人心险恶,为了更好的生存,人们还是要选择拥抱这一切。
最初的古龙便是迫于生计开始写作的,金钱的窘迫使得他伤痕累累,为此他拼命写作赚钱。后来金钱地位他都得到了,那些曾经轻贱他的都变成了热情与尊重的样子。
虽然他受到万人簇拥,但依旧孤独,因为他知晓那些喧闹大多围绕着利益却没有几分真情。他要将自己灌醉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现状。亦如李寻欢一般只有喝醉后才能麻痹自己内心的躁动忘却江湖的伪善与血腥。
2其二万花丛中走过依旧孤独无依
风流倜傥,武功卓绝的李寻欢从来都不乏红颜。林诗音,林仙儿,孙小红,以及那些曾围绕自己连面目都已经不清的莺莺燕燕。万花丛中走过,他最爱的始终是林诗音,可是心中挚爱却被他拱手送人。
李寻欢用爱情祭奠了自己追寻的江湖道义。或许,他觉得往后余生可以忘却放下,只是他不知晓有些东西失去了便不能回头。无论他再遇到谁,心都不能泛起涟漪。
这是古龙对世人的忠告,人们总是不懂得珍惜眼前向往远方与未来,期待山的那边有更美的风景。继而选择出走半生,在每个遇到的人身上寻找似是而非的感觉,最终落得错失真情的惨淡结局。
浪子般的古龙便是如此,他的才情与地位吸引了很多女子,每一个都有令他放不下的情愫。可即使有那样多的佳人围绕,他依旧风流不改。
或许,后来的他在兜兜转转里知晓了孤独的寒冷并不能通过他人陪伴的温暖来消解。所以,他选择用酒入愁肠的灼伤感来惩罚与宽慰自己。如同李寻欢放弃林诗音的追悔莫及,只能用烈酒的苦辣去惩罚自己,以此消弭内心孤独的痛苦。
二、越是想远离情愁越是被其纠缠
1其一飞刀凌厉却斩不断情愁
李寻欢的飞刀堪称例无虚发,没有人见过他是如何出手的,挑战他的人无一幸免。古龙创作的武侠江湖里,对武功的描述并不详细,有些甚至带着玄幻的色彩。因为他着眼的从来不是什么豪情万丈,盖世武功。他想要追寻的是人们如何才能将情愁斩断,不受其苦。他期望有这样的飞刀能冲破所有情愁不受其扰。
然而,李寻欢的飞刀再是凌厉,也没能斩断情感纠葛,误入自认为肝胆相照兄长的圈套,亦成为他人口中的杀人狂魔污名缠身不得解脱。武功高强又如何,都抵不过人心的阴狠与凉薄。
在现实生活中也常有此情况,会做事的不如会做人的,能力再强也常抵不过会摆弄人情世故之徒。颇有才华的古龙,在自己落魄黯然时受到过种种讥讽嘲笑,也蒙受过诸多欺骗,他期望有那样决然的飞刀能冲破一切谎言与虚伪。
2其二出走半生依旧放不下她
当生活将人们折磨得面目全非时,能有多少人继续坚守本心不随波逐流。李寻欢的飞刀固然厉害,他的内心终究不堪世俗侠义的压迫,对自己的真爱选择了放手。
他远走他乡妄图通过距离稀释那份相思的苦楚,可走得再远也依旧放不下她。音容笑貌依然那样清晰地浮现眼前,最终他选择用自己杀人无数的飞刀一点点镌刻她的模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数的小像从飞刀下诞生,又被他亲手埋葬。
直至最后,他们都没能将埋藏心底的情愫诉说,只是说与不说都没关系了。因为他们早已将彼此刻在自己的心底。无论是凌厉的飞刀还是麻痹人心的美酒,都没能将李寻欢从情愁与孤独中解救出来。他放不下最初的爱林诗音,即便远走他乡出走半生也不曾忘却。然而彼此早已物是人非,他只能选择将她长埋心底。
酒与飞刀不能将他解脱,却可令他暂时麻痹。古龙的嗜酒与放浪亦是他寻求片刻安宁的手段,他知这并不能根除心中苦楚,却依旧控制不住内心的向往,这是人性的软弱与悲哀。
三、为何古龙笔下的李寻欢病态而唯美
1其一古龙最想探究的是人性
古龙的小说从来都是致力于探究人性的,披露人性黑暗的同时亦折射出对人性本初纯良的渴望。家国大业离古龙这样的草根人物太过遥远。在他看来毫无瑕疵,为国为民的侠者是如同童话般的人物,他更爱热血焚俗情的真实写照。
写作是探寻与宣泄的途径,所以他将自己的孤独与俗情碾碎细致地融进文字篇章里。这样的俗情愁绪的融入也注定了古龙笔下的人物多有病态之姿。
傅红雪的腿部残疾,以及李寻欢难以治愈的咳疾都是在映照他们内心的孤独与伤痕。古龙通过揭示他们病态的缘由来探索世间造成人们孤独的原因。他会为主角描绘出各类关联的人物,这些人物的性格总是有超乎常理的存在。
譬如李寻欢身边嫉妒成性的龙啸云以及拥有远超常人欲望值的林仙儿,他们纠缠着李寻欢对其磋磨折辱。说到底不过是古龙对人性的实验手法,用人们无法摆脱的欲望不断蚕食本性的纯白。
即使李寻欢有飞刀在手也难免落入下乘,饮酒止痛也依旧无法彻底消愁。但好在李寻欢凭借自己的飞刀闯出人性的迷宫。这是古龙对人性的期盼与悲悯。虽然他认为世间污浊却总有人性的光辉值得人们追逐留恋。
2其二人的内心都藏着隐秘的角落
每个人的内心都藏着隐秘的角落,在那里有着人们誓死都不能言说的秘密。这些秘密藏在人的心底太久,注定会成为人们的心病。他的行径与言谈也会受到心病的影响触发各类事件的发生。
由此便会引发人们的好奇心,毕竟猜谜语是人们非常热衷的游戏。作为写作赚钱的古龙来说自然要把握住读者的内心才能将其吸引住。
凭借着自身敏感多思的特质,古龙发掘出人性的隐秘角落这个可以无限吸引人目光的写作点。他将自己的观察与感受到的人性隐秘藏于笔下的人物心中,致使他们呈现病态感,以此吸引人们继续解读。
在人们解谜的过程中,人们会感受到书中人物的情感历程与自己经历的相似之处,从而引发认同与共鸣。
李寻欢的隐忍与犹豫不决,所造成的伤害都会令读者感到无比心疼。毕竟生于世间,又有几人能完全随心所欲地活着,取舍放弃间,有多少苦楚只能隐藏心底无法言说。共同的隐秘使得呈现病态的李寻欢鲜活地留在了诸多读者的心底。
3其三唯美是残酷世界的止疼片
李寻欢是病态之姿,又嗜酒如命杀人冷血。无论是这位主角还是他身处的江湖世界都充满着残酷与丑恶,即使这些是生活大部分的真相,但依旧令人无法直视。为了安抚人心,古龙选择为他们披上唯美的衣裳情态以此消弭人性的凉薄与残酷。
古龙对李寻欢形象的唯美打造除了是对读者阅读感受的照拂,亦揭示了生活的本质。世界的残酷毋庸置疑,只是人们可以选择对待的方式。
面对孤独与解不开情愁的人生,人们依旧可以坚守自己能做的事情保住心底向往的美好。恰如李寻欢对待林诗音的痴情,虽然放不下成了他的心病折磨他到病痛缠身,可正因为对这份唯美纯洁之爱的坚守使其始终能保持住自己的本性不受迷惑。
唯美是残酷世界的止疼片,它看似一种没有用处的装饰与无聊的仪式感。可正是这些聊胜于无的装饰与仪式感令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四、总结
在卡夫卡的《城堡》里,那个不断寻找城堡的测绘员最终一无所获。恰如古龙与他笔下的李寻欢始终也没能寻找到不再孤独痛苦的方法。他们只能借酒消愁在半梦半醒间获得片刻安宁暂时止痛。醒来后,继续用自己手中的笔与刀与自己内心的软弱与残酷的世界继续战斗。
参考文献:
《多情剑客无情剑》
《短歌行》
《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