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hjnbcbe - 2024/9/15 5:09:00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八百年前，施耐庵一笔一划认真写下了这脍炙人口的佳句。那包含乾坤日月，四海八荒，雄浑壮美的意象，被明初才子用一壶酒轻松囊括。从此，人们发现，原来一壶酒里可以有这么多故事。古人煮酒论天下，酒要烫热了才好喝。王家卫电影《东邪西毒》里，梁家辉去找梁朝伟求和，劝他喝杯酒。梁朝伟回绝了，说他只喝水，淡淡地补充一句：“酒越喝越暖，水却越喝越寒。”一句话，情义就断了。暖酒寒水，就是这区别。冷酒和热酒的区别，特别显心情在施耐庵笔下，林冲风雪山神庙，吃的是冷牛肉，喝的是冷酒。陆谦们烧了草料场，林冲起了杀心，杀人报仇，风雪夜走，一口鸟气出了，从此不憋了，也不忍了。后来，林冲跑到一处庄上避雪，看见火上煨着一瓮酒，有酒香，于是按捺不住，撒泼打人，抢了酒来喝，还醉倒了。此前他的一生，委曲求全，低声下气，风雪漫天，心是冷的，喝冷酒。外头一把大火烧了草料场，杀了人，横了心，从此上了不归路。于是撒泼，专门抢来了热酒喝。一葫芦委屈冷酒，一大瓮撒泼热酒。冷酒热酒的分别，就在这里了。江湖上的热酒，到晚来喝，别有情趣。古龙小说《陆小凤》里，陆小凤第一次出场，找到霍休时，霍休正坐在地上，用只破锡壶在红泥小火炉上温酒，空气里满是芬芳醇厚的酒香。红泥小火炉的火并不大，却恰好能使得这阴森寒冷的山窟，变得温暖起来。这一段很明白，就是借了白居易所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古龙真是懂酒。酒是好酒，人是妙人；酒本无智，人赋予慧。酒的冷热，不一定是喝，还能派别的用处——比如关云长温酒斩华雄。温酒作为时间计量，比“战不三合”之类，风雅得多了。我一直觉得曹操对关羽的喜爱，由此开始。遥想东汉末年，汉室倾颓，皇权颠覆；烽火燃遍，狼烟四起；诸公恸哭，苍生悲戚。只有曹操，不悲不怨，刺董卓，整兵马，访谋士，理军事，从年少英武热血到后来的统领北方，“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有几人称王，几人称帝？”担着几千年乱世枭雄的声名，曹操自认的宿命就是一刻不停地挥动驱策天下的鞭子，“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温酒斩华雄曹操的酒，敬良将名臣，敬百姓社稷，上祭皇天，下祀后土。这一杯重若九鼎的英雄酒，也只有曹操能够端起来。而曹操所敬的良将中，关羽，是一抹亮色。面对悍将华雄的叫嚣，接连将俞涉、潘凤斩落下马，十八路诸侯人人惶惶，各路军将各怀心思，或存力，或惧死。只有关羽，挺身而出，力斩敌首，酒从华雄的张扬开始一路温热到了华雄的落马结局，一如关羽始终赤诚勇毅的心。真正能够在恐惧环境面前，力挽狂澜，表现出上将的果敢与担当，这就是关羽能成为武圣的原因。忘却了生死荣辱，担起了胜负执念，终于成就了一代名将的骄傲。大雨落幽燕，往事越千年美酒一杯，寄托了古今多少名臣良将的智慧，或灵光一闪的巧思，或深谋远虑的洞察，或洒脱快意的随心。这智慧的背后，是一个时代的剪影。他们的天地人和、壮志衷情、文治武功，都被岁月酿成一缕酒香，浸透了一个时代的荣辱兴衰，萦绕了上下千年的醉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