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器
酒,实在是个好东西。
过年前我偶然去了一趟余姚,参观了河姆渡文化遗址,里面介绍到酒。早期人类粮食紧缺,仅有的粮食收获后又缺乏储藏技术。粮食霉变后出现了发酵反应,产生了酒的原型,人类学会且掌握了这个规律。
广泛应用地点在中国,农耕社会全球最强的国家之一。你看中国几个超级能喝酒的省份,河南、山东、山西、湖北,都是中国最早版图的中原地带,逻辑上推有点道理。
很快,青铜器时代来临了,领导型国家是谁?还是中国。
泱泱大国,古来沧桑。一些战国时期的青铜器,其造型精美、工艺复杂,表现出极致奢华的气质和韵味。它们就藏在一些大型博物馆里,通常都放在极显眼的位置。
走在青铜器中间,器皿默然,你却在阅读能言的画卷,身临其境于多年前的中国,浑厚的能量迎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例如我在湖北省博物馆内,看曾侯乙墓青铜器文物展。
多年前一个诸侯国君的墓葬,出土了礼器、乐器、漆木用器、金玉器、兵器、车马器和竹简余件。不难发现,春秋战国时期的文明是如此繁荣和辉煌,当时社会生活是如此丰饶与繁华,精神境界也达到了一定的层次,顺势造就了青铜器物的繁盛。
铜鉴缶这件宝物,高61.5、边长62厘米,重公斤。结构复杂,造型奇特,工艺精湛,刻有蟠螭、蟠龙作为纹饰,造型生动,今日看来其工艺难度、精度、艺术性三个维度的平衡,叹为观止。
铜鉴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缶,乃酒器。
《说文解字》曰:“缶,瓦器,所以盛酒浆,秦人鼔之以节歌。”这里的秦,我想不单指秦国,泛指先秦时代的人。
铜鉴缶设计非常精巧。分为“鉴”和“缶”,缶在中央,四方形;鉴在外围,好像护城河一样拱卫中心。缶内盛酒,缶和鉴之间的空隙盛冰,以冰镇酒,保持酒口感清冽甘醇。
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世界最早的“冰箱”么。
酒祖
青铜时代处于铜石并用时代之后,在世界范围内的编年范围大约从公元前年至公元初年。中国在公元前年就掌握冶炼青铜器的技术了。
夏朝,约公元前-前年,为中国历史上公认的第一个世袭制朝代。这个王朝的年代主要在新石器时代晚期、青铜时代初期。
这个朝代出现了一位影响酒行业千秋万世的名人也是技术流专家,夏朝流亡君主,少康,全名姒(si,第四声)少康。
为什么提这个人,我们解析一下:
第一,大家可能猜到了,这位少康同志,他就是杜康(杜为地名,地名入姓氏),即杜康酒的缔造者。
第二,他是名人入汉字偏旁部首解释的人之一。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巾部》有记载:“古者少康初箕作帚、秫酒。少康,杜康也。”
第三,中国酒传统意义上是白酒,白酒是五谷杂粮酿造,主流是高粱酒。那么高粱酒酿造技术谁发明的?高粱酒就是秫酒。少康同志实际是高粱酿白酒技术的源头,全世界白酒业的老祖宗,俄罗斯的伏特加、法国的干白统统要跪下来认祖宗。
第四,“姒”这个姓氏,为上古八大姓之一。周幽王之后褒姒,“烽火戏诸侯”的女主角,均为姒姓。
谁是杜康酒的广告代言人?三国曹孟德是也。
曹操写有著名的《短歌行》,其中有句是:“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酒事
三国时期,将星荟萃。有关酒的故事那是一茬一茬的。
我个人最喜欢“桃园三结义”。刘备玄德与关羽、张飞两位豪杰,于涿县(今河北省涿州市)相遇。三人有感于黄巾军作乱,人民流离失所,价值观相同,于是摆酒席,供乌牛白马等祭礼,结为义兄弟。
关羽个人的登场表演我认为是“温酒斩华雄”,相当精彩。袁术不识真英雄,曹孟德力挺关二爷,二爷写下军令状,热酒尚温,斩华雄首级而回。非常好的屌丝逆袭案例。
你看这段历史,大家都是水深火热,各有各的痛苦。身出名门的袁绍、曹操有忧虑,鲜衣白马平荆州的刘表,少年意气伏西凉的热血中二青年董卓,出道之初都是可圈可点,展示英雄意气方遒。
随着历史进程,逐渐各奔歧路,令人扼腕叹息。
真应了明人杨慎的《临江仙》: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何为浊酒?东汉末年,当时白酒的自然发酵法中国已经相当纯熟,沉淀也可以,但提纯和消毒工艺不行,酒液呈现淡黄色、米汤色,称为“浊酒”。
酒诗
酒文化拐个弯,就是诗歌。酒客多数系骚人,多少动人诗篇,被酒气一熏,噗噗往外冒。
诗仙李白也是一个酒鬼,有“李白斗酒诗百篇”之说。他的《将进酒》脍炙人口,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好一个“邀”字。
诗圣杜甫也是一个知名酒文化传播者。他存世的诗篇有首,其中首都是吟酒诗。无论从数量上、内容上、思想上还是艺术手法上,杜甫的吟酒诗都是唐宋两代的高峰,例如这首《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其中“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列入多省高考语文卷,为著名的对仗范例。
我们来说酒诗歌的第三名。李白为浪漫主义诗人,杜工部为现实主义诗人,唐朝诗歌第三大流派登场:边塞诗歌。
诗人王翰只有一首《凉州词》,却是流传千古: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上海主流的老晚报《新民晚报》,“吃过晚饭要看晚报”,上海市民依然记忆犹新。其文学副刊名为“夜光杯”,就是取名于这首诗歌。该报办报宗旨“飞入寻常百姓家”,也是出自著名诗歌。
杜牧同学实在太恐怖了,他的两首酒的诗歌是历史无法割舍的。
其一,《江南春绝句》,千里莺啼绿映江,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酒旗就是旗状的酒家Logo,和我们今天看到的酒店遮光伞上标着的“虎牌啤酒”一个意思,堪称酒业广告传播的应用鼻祖。
其二,《清明》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首诗歌揭开了山西白酒业两大巨头:汾酒和杏花村的百年恩怨。杏花村凭什么怼汾酒,就是杜牧诗歌撑的腰。
牧童干嘛不指汾酒呢?大家数值代入看一下: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汾酒……天哪,还是杏花村吧,合辙押韵,合丝合缝。
谁都别怨了,汾酒命不好。
酒·佳肴
兜了一大圈,说到底,酒还是美食文化的一部分。我们回到正题上,也是本人的传统强项上:酒美食文化。
中华餐饮,有活物入菜,有死物上席,还有“半死不活”也是味道——醉货系列。
酒入佳肴有很多种类,我个人最最最最推荐粤菜代表,手作花雕醉蟹。
酒与霸道蟹料理的组合,真是横行霸道了,其他菜肴回避三尺。
取阳澄湖蟹,肉满、黄肥、膏足。八年醇塔牌冬酿黄酒、香港产的“双璜生抽”各一瓶,白糖适量,三者混合,装入大缸。
配料也不容马虎,基础的葱、姜、八角、香叶、桂皮,还加新鲜橙皮和柠檬,增添花果香;干话梅让口感更爽口;冰糖让甜味的层次更饱满。
53度的飞天茅台吊味,方为香浓。
只浸泡三只鲜活雄大闸蟹。三至五天后开缸生吃。
熟醉蟹掰开汁水四溅,鲜而肥、甘而腻、黄似金,空手掰开,顾不得斯文礼节,吃了再说罢。
酒与谈判
酒,在中华历史上,曾经无数次充当良性沟通的使者。酒,让因为利益和安全而紧张的人们得以放松,微醺一刻,缓慢说出心里话,达成互惠互利的合作,展示了双边的强大。
年,我工农红军长征路上进入彝民区,红军与彝族人都是受苦群众,彼此沟通后,红军纪律严明感化彝族首领小叶丹。先锋军司令、战神刘伯承同志与小叶丹举行了著名的彝海结盟仪式,双方歃血为盟,共饮“鸡血酒”。
当天晚上,彝族果基人民招待工农红军,补充给养。次日红军经彝族指路,顺利北上。
年,中美建交,尼克松总统访华。
2月21日,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举办国宴招待尼克松。
标准是“四菜一汤”:芙蓉竹荪汤、三丝鱼翅、两吃大虾、草菇盖菜、椰子蒸鸡。宴请用酒是茅台,为了来华苦练筷子功的尼克松和基辛格都以为是“杜康”酒,经过周总理解释后,才知道原来是茅台。
2月28日,尼克松结束访华。欢送宴会上尼克松再度喝高。
茅台一炮而红,红遍世界。力压中国诸多名酒,成为国酒。
邓公基于一种复杂的爱国的情感,他运用一个天才政治家的智慧,为国家的和平统一画下了蓝图。
香港回归前夕,铁娘子撒切尔夫人来华访问,不怀好意地对回归后香港的未来提出种种质疑,“深表忧虑”。
邓公在谈话中说,“中国政府在做出这个决策(收回香港)时,各种可能都估计到了。”“我们还考虑我们不愿意考虑的问题。如果带来了‘灾难性的影响’,我们勇敢地面对灾难,做出决策。”邓公斩钉截铁地回答。
谈判结束,撒切尔理屈词穷,精神恍惚,走下台阶的一刹那竟然摔了下去,随从连忙扶起,但她已脸面皆无。
全世界媒体都抓住这一刻,记录了撒氏的窘迫。
当晚宴席,尽管撒切尔和老公在镜头前频频举杯茅台,显得若无其事,但“日不落帝国”颓势尽显,再也无法挽回。
中华强势崛起,收回故土,历史潮流不可逆,万古人心不可违,殖民主义一去不复回,大快人心。
为中国酒叫好,更为这段刚柔并济、实事求是、善于沟通、反击豪强的历史自豪。
最后用一首对联结束此文:
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喝一壶茶去;
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再倒一杯酒来。
说的是大白话,却平易贴切,雅俗贵贱都有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