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个叫“张宝林”的兄弟,早已失之江湖了。
“张宝林”的名气很大,至少在我这个年龄,当然还有我的父辈们,都是非常喜欢,津津乐道。年轻一点的,大概就不明所以了。
我说的这个“张宝林”不是人,而是产自河南的三种酒:张弓酒,宝丰酒、林河酒。
七八十年代,晚一点到九十年代前期吧,在青海的河南人,遇到各种的高兴不高兴的事情,或者单纯就是平时走动走动,“张宝林”是必不可少的。通常的场景是这样的:
敲门;
开门。
“你来了?”
“来了!”
“一个人?”
“谁说一个人?带着俺兄弟哩。”。
“谁啦?”
“张宝林么!”
这酒就从怀里、口袋里、或者随手拿的什么袋子里掏出来了。
河南酿酒三百家,称得上兄弟的,只有“张宝林”。可见河南人是爱喝酒,酒喝的还很亲热很家常。
说实话,作为洛阳人,当时真没有杜康的概念。
青海人也爱喝酒。上学期间,有一年春节,和几个同学去班主任老师家玩,老师全然没有了平常班主任的架子,说到家了就是客,让我们放开吃,放开喝。
见我谦让不喝,直接就说,你们家在青海这么些年了,你还不是青海人啊,青海人哪有不喝酒的?尤其是“男娃娃,不喝酒,这辈子白活了”(原话。印象深,所以一直就没忘)。
好吧,我其实酒量不小的,我还怕喝酒?倒是这几句话一说,我的那几个青海的同学,原本扭扭捏捏放不开的,这下完全本色了,那酒喝的,班主任招架不了了,就喊来师母,舌头有点直了,说,你们师母别看是女的,酒量比我大,上山下乡,知青那会儿,我都喝不过......看着师娘说,你来。
“到家里来了,就是客人”,客人高兴,主家就高兴,反之,主家就觉得失礼了。青海人的酒喝着很直接,也很家常很舒服。
所以年成好的时候,你到青海走一走,就能喝到自家酿的青稞酒,叫ming-liu,后一个字读音是上扬的,书面语,大概“民乐”的意思吧,热情好客的主人,农家自酿的青稞酒,会给你不一样的体验。
有这些底子在,于酒,还是能喝一点,而且还有点喜欢喝酒的意思。
前些年,喜欢“厌厌夜饮,不醉无归”的那种情绪,倒不是如诗经里面的那些君子们怎么喝都合乎礼仪的规规整整的样子,而是喜欢自己脑补出来的那种气氛,热烈而又和煦,没有曲意,胸怀直抒,有包容,不会逢迎,酒反倒成了陪衬,怎么都喝不醉了。醉而不乱,这种境界,让人向往。
各种酒喝了不少,名贵的,普通的,不挑剔,对酒的认识倒增加了不少。
倒是现在,反而喝的少了,情趣放到了另类的自酿的葡萄酒,以及泡制一些青梅酒,梅花酿之类的。原因是,有一次酒后,和儿子聊天,问他和同学们喝白酒不喝,被嗤之以鼻,“白酒?现在都是大叔们才喝白酒!”
瞬间,酒全醒了。大叔?这不是看书翻篇,翻起一页,马上要落下过去的节奏么?算了,为了假装不让人很快的翻篇,还是少喝白酒,可是你已经被白酒滋润过的胃口,哪能那么快让你说改就改了呢?那就只好曲折一下,用青梅啊,梅花啊什么的,加点颜色,表示,自己也没有喝白酒。
其实,还有一种选择,就是啤酒。夏天,撸串、啤酒,好多人的最爱,好像没有大叔啊之类的年龄之分。所以,往年夏天,没少往肚子里灌啤酒,只是喝到今年,好像对啤酒也没有兴趣了。
有点像“洛阳宫”啤酒,饮者还在饮,就是喝着喝着,“洛阳宫”没有了。然后,有一天,又突然冒出来了,“洛阳宫”粉还没来得及激动,就发现,靠,不是原来的“洛阳宫”,被某某收购了。请外地朋友喝“洛阳宫”,问怎么样?人家豪爽的一笑,说“哇,一股中国石油的味道”。不知道中国石油是什么味道,只是笑笑,说你口味好重啊。
生活艰辛,酒还是要喝的。
有人喝酒是“与尔同消万古愁”;有人饮酒是“把酒问青天”;还有人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呀,这喝酒这么些年,竟然不知道喝的什么味道出来。
只是那些有感觉的酒,越来越少了。大约是酒量小了的缘故,或者,真的成大叔了?
《战国策》中说: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
大意说大禹的女儿让仪狄造酒,很甘美。就拿给大禹喝,大禹喝了不仅没有赞赏仪狄,反而疏远了他,说,后世一定有君王会因为饮酒误事失国的。
圣贤可以不饮酒。
渺小如我们这些小百姓,身处这个热闹烦纷的社会,怎么能不喝两口呢?反正无国可失,大不了喝多了,失点脸面罢,总是野巷之人,脸面并不重要。
只是那个叫“张宝林”的兄弟,早已失之江湖了。